作者:宋志平,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、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、总裁读书会全国领读者联盟主席
来源:总裁读书会(ID:winnerbook_club),选编自宋志平《问道管理》,2019年中国财富出版社出版
做企业要重视管理,优秀的企业大都有自己的一套“心法”。我所总结的主要就是中国建材的管理方法,日本人把管理方法叫做工法。中国建材的“工法”都是从实践中来。这些年来我们搞了整合优化,提炼了“格子化”管控,还实施了“八大工法’“六星企业”等,提出了“三精管理”,成功解决了大规模重组与高速发展带来的管理挑战。现在我们已经和国际一流企业并肩赛跑,管理上也在赶超。然而,我认为,现在我们不仅要有好的管理,更需要好的经营。讲经营是一个大管理的思路,因为传统的管理理念对于今天的企业来说太窄了。企业的一把手,无论哪个单位都要从管理到经营,进行思维转换,就是要有重心的改变,把管理下移。企业一把手应该是个经营者,眼睛要向外,要看到变化,针对不确定性做出选择。从管理到经营,并不是说管理不重要了,管理还是基础,仍然是企业永恒的主题。要跻身世界一流,我们需要一流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方法,同时还需要一场自上而下触及灵魂的深刻变革。问:您多次讲到管理和经营的区别,您认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和联系?答:我对管理和经营研究得比较多,这几年我讲得也比较多。管理面对的主要是人、机、物、料之间的关系,是看得见、摸得着的。最早的管理是管人,工业革命初期主要是人的作业管理,为的是提高效率。一路发展至今,管理的出发点没变,就是让人、机、物、料更好地配合,目标也没变,就是提高效率。在早期工业阶段,大都是卖方市场,技术相对低下、员工人数众多,在那种情况下,管理就是主要矛盾,只要能提高劳动效率、降低成本、保证质量,企业就可以生存和发展。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企业的发展,自动化、智能化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,生产线的工人越来越少,管理不再是主要矛盾。相反,企业在激烈的竞争中面对的不确定性越来越高,经营者如何在不确定性中研判和选择技术路线、市场策略、价格策略、商业模式等成为影响企业发展的主要矛盾。现在对于企业的一把手来讲,最重要的不再是管理,而是要把管理授权给别人去做,自己花更多的时间、精力去面对不确定性,这是别人无法取代的。这就是我现在经常跟大家讲的管理和经营的区别,管理是眼睛向内,经营是眼睛向外,企业一把手首先是一个经营者。我们先要做正确的事,然后再让大家正确地做事;如果我们做的事情选择错了,即使大家做得再正确也没用。问:所以您认为经营是做正确的事,管理是正确地做事?答:是的,我之间会见了德国雇主协会总会名誉主席迪特·洪德博士,我问了他一个问题:“你做企业这么多年,觉得企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?”他说是如何去做正确的事,如何能够让大家按照正确的想法去做事。他洞察到了本质。世界上管理杰出的企业因经营失误轰然倒下的例子屡见不鲜。大家熟知的摩托罗拉就是这样,著名的“六西格玛管理”就是它创造的,但当年投资铱星电话的一个经营失误就使它一蹶不振。诺基亚退出手机业务时,诺基亚总裁说了一句引人深思的话,“好像我们什么也没做错,但是我们输了”。如今我讲经营时讲得比较多的,是希望企业的一把手改变过去的观念。穿着工作服,深入一线,身上粘着油污,带着工人一起干活,那是早期工业时代企业一把手的形象,现在不行了。现在车间、矿井的一线,不再需要一把手带头干了,而是需要一把手时刻关注外界最新的变化,让企业做正确的事,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,企业可能就会有灭顶之灾。经营是面对企业外部环境中不确定的东西,更多的是做决定和选择,目标是赚钱。作为企业一把手,必须学会赚钱的本领。经营之道就是赚钱之道,是做企业经营者最核心的东西。大家不要觉得俗,经营者的初心就是赚钱,赚不到钱就谈不到创新、环境保护,也谈不到社会责任。但是很多经营者在这个问题上是模糊的,把这件事先想清楚,我们就能够更正一系列错误的认识。问:您有没有想一些办法帮助中国建材的干部转变经营意识?答:我把“绩效”写进企业的核心价值观,引导经营者把创造效益作为首要目标。中国建材每个月都会有一个三段式的月度经营分析会。第一段是各企业汇报月度经营情况,主要是KPI,这是我们的数字化管理。第二段是集团总经理总结分析并安排部署下一步工作。第三段是我讲一些经营之道,包括经营进展、环境变化和下一步的经营思路。为了让中国建材的干部完成这个经营意识转变,我在中国建材的会议上都会和干部们谈经营之道,也就是赚钱之道。“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”,做领导也要诲人不倦,自己要不停地学习,不停地思考,然后不停地给大家讲道理。经过多年训练打磨,中国建材培养出一大批经营者。在中国建材的各个业务板块的一把手,80%的工作内容是经营,20%的工作内容是管理,因为作为一个成熟企业,管理是个基本功,大量管理工作已经由基层干部承担起来了,而经营工作却是别人无法替代的。问:回到前面提到的经营与管理的区别与联系,您对中国企业的领导者有何建议?答:人、机、物、料是企业内部看得见摸得着的,所以在管理层面解决它们的问题,以提高效率实现最大化。新技术的应用、商业模式、市场环境的变化等,都是企业外部的,是不确定的。领导者目前最重要的是重视企业外部的变化,主要任务是在不确定性中进行正确选择。当然这不是说不关心管理,而是要把管理下移,把更多精力放在经营层面上,这是我给大家的提醒。中国企业最初的管理是粗放的,是历经40年改革开放一步一步学习完善的。改革开放到今天,中国企业在基础管理上应该说做得不错了,但是和发达国家的企业相比还是有差距的。然而,即使有一定差距,我也认为企业领导者不要再死盯管理了,而是应该全力去做经营的工作,一定要对做什么做出正确选择。有的人一生就喜欢管理,他的位置已经变化了,变成一把手了,可是他还是把自己当成过去的厂长和车间主任,还迷恋过去的管理,喋喋不休地讲这些东西,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,但是他错位了。问:您曾说过,“重组是最高级的经营活动”,从企业经营的角度,应该关注重组的哪些内容?答:重组有很多的内容,并不是说哗啦啦把大家弄到一起就行了。基于经营之道,我们确立了重组的四个原则。第一,重组的企业必须符合集团的战略,战略里确确实实需要,比如它在核心利润区里,我们就会重组;如果不在,就不会。第二,必须有协同效应。协同效应不光指被重组的这个企业利益的增长,也包括发起重组的企业自身原有利益的增长。重组很多时候是在考虑协同效应,这也是非常重要的。第三,要有潜在的利润,必须有效益。重组不是为了大,归根到底是要赚钱。我们重组的时候,这些企业都在打价格战,苦不堪言,基本都是亏损的,这个时候就像买股票一样抄底进入,这是重组的好时机。重组前需要认真研究,一定是重组以后有利可图,而且是有显而易见的利益,这样才能去做。第四,风险可控可承担。重组不可能没有风险,但风险应该是可控的。中国企业说要防控风险,不要发生风险,事实上这是做不到的。我们要研究的不是有没有风险,而是风险发生了是不是可控可承担。如果发生了风险以后,一下子火烧连营,把整个集团给搞垮了,这种风险是要坚决避免的。重组的这四个原则对企业经营非常重要。然后在重组过程中,实际上遇到最难的是整合,这么一大堆企业进来了,如果整合不好,肯定是一团乱麻,重组的企业越多,脖子上的“绞索”就会越多。问:中国建材完成了那么多企业的重组,是怎么整合在一起,做到多而不乱、管理有序的?答: 答案很简单,只要找到一套适应企业经营发展的管控模式,事情就好办了。管控模式多种多样,而我的办法是进行“格子化”管控,就是把每一个企业放在一个小格里,规范好每一个企业,避免企业管理的混乱。“格子化”管控包含治理规范化、职能层级化、平台专业化、管理精细化、文化一体化五个方面。以管理精细化为例。中国建材这么多重组而来的企业,管理水平可以说是参差不齐,要让他们短时间内出效益,必须对其进行整合优化。我采取的是辅导员制,这是整合优化的一种有效方法,“辅导员制”能“点石成金”。辅导员制这个做法在整合的时候就很重要。比如我们接收泰安的一家水泥厂,这个厂上半年亏了6000万元,我们接收之后派了5位辅导员过去,同样的装备,还是原来那些员工,下半年就赚了7000万元。还有在内蒙古的一家水泥厂,原来是当地电力局的,连年亏损,派驻辅导员后,迅速止血、造血,转变为盈利企业。问:国药重组整合跟中国建材看似不太一样,它的整合又是怎么成功实施的?答:国药是分销体系,各地是销售公司,我们建立了一些中心库,把物流中心与其嫁接起来。这些销售公司按照七三模式,给原来创业者30%的股份,国药拥有70%的股份,迅速建立起来,然后再发展下线。国药用的其实也是对标优化的方法。对标优化就是反复地优中选优,具有集团效应,是自身不断提升的优势和动力。国药内部大家互相学习,过去没有被重组时,企业相互之间没关系,没法学习;但现在进入同一个体系之后就有关系了,彼此之间就会交流,就会把好的方法复制给大家。中国建材也是跟内外部企业开展对标,逐步优化业务指标。对外要跟别的企业对标,到底谁做得最好,就跟谁对标。集团内部也对标,把做得最好的选出来,就像袁隆平选稻种一样,从大量的稻子中选一个最好的稻种,再去培育更多的更好的稻种。当众多管理方法放在一起时,就会发现谁更优秀。集团在众多企业中优中选优,不断发现并推广优秀的管理经验与方法,并迅速在同类企业内推广复制,从而实现整个系统的不断改善、不断优化。问:两材重组(原中国建材和原中材集团)已经几年了,整体评价都很高,您认为整合的主要经验是什么? 答:纵观全球成功的重组,都不是简单的物理混合,不是把企业、人员、设备组合在一起就行了,而是要产生化学反应,重组的企业一定要深度融合。因此,更为关键的是重组后的整合,而整合是一件非常难的工作,也是一项系统性的工程,需要确定非常清晰的思路。我们主要是确定了三个方面:一是资源优化,就是如何让两材企业这么多的资源更加优化,提高企业自身整体的竞争力和经济效益,这是核心思想。二是市场整合,如何让国内、国际建材市场更加规范化,避免无序恶性竞争,降低单位成本,提高运行效率,这是整合的应有之义。三是通过整合如何真正实现“1+1>2”的效果,最终目标是提质升级参与国际竞争。在具体的措施上,我们的深度整合可总结为“四大优化、六大整合”。“四大优化”主要是集团层面,一是优化战略规划。二是优化总部机构,三是优化二级平台,四是优化制度体系。“六大整合”主要是业务层面,一是品牌文化整合,二是组织板块整合,三是水泥业务整合,四是国际工程业务整合,五是产融整合,六是产研整合。问:企业领导者“从管理到经营”转变观念,并不代表企业的管理不重要。您是如何看待管理的作用的?答:其实我是热衷于管理的,以前对管理也很痴迷,因为我做过10年工厂厂长,是个有管理经历的人。我讲经营重要,是说企业一把手需要眼睛向外,不要一天到晚沉醉在过去的管理里,应该把管理交给年青人、交给现场的那些人,并不是说管理不重要了,管理仍是企业永恒的主题。我认为做企业有“三大法宝”:管理、机制和企业家精神。管理还是基础,只有起点,没有终点。我们还是要扎扎实实地苦练管理内功,持续提升管理水平,强化管控防范风险,确保企业健康运营。问:您担任北新建材厂长时,是如何提升公司管理水平的?答:北新建材比较早地引入了ISO9000质量认证体系,当时该体系在国内刚刚开始。我说要做就不糊弄,不能随便找一家认证公司糊弄着把证书拿到,而实际上并没有根本改变。当时我们是引进一家国际公司来认证,虽然看起来是质量认证体系,实际上可以让企业管理更加全面、更加规范。后来北新又引进了ISO14000,还学习了日本的5S、TQC、定置管理等管理方法。我在工厂里做了10年厂长,当时的北新建材不敢说是全国最好的工厂,至少在建材行业里是最好的、最漂亮的,无论是绿化、道路,还厂房、车间,甚至洗手间都非常干净,从里到外透射的还是企业经营者心中的理念。管理就像是拧螺丝,要一点点拧,最后才能够拧紧。接受了管理理念的人,如果让他从一个管理好的企业到一个管理脏乱差的企业去,他就受不了。好的思想会改环境,好的环境实际上也可以改变人的行为。管理其实并不复杂,也不高深,就是把平时认可的那些尝试,归纳成一些方法。包括后来的中国建材,就是总结了一些管理工法,比如“八大工法”“六星企业”“格子化管控”“三精管理”等。问:您在《改革心路》一书中提北新石膏板线产量上不去的例子,并总结“管理很重要的一点是把问题看清楚”,这句话如何理解?答:我们在管理上的一些问题,往往不是技术上的问题,也不是制度上的问题,实际上是思维方法上出了问题。比如提到的这个例子,我们的一条石膏板线设计产能是2000万平方米,却只能生产700万~800万平方米,原因是什么,很多年没有人想这个问题。我当了厂长以后,发现有两个问题影响了生产,一个是注机,另一个是塞板。后来我跟德国人谈时,他们说从来没发生过注机,可是我们为什么总发生,这里一定有原因。我年青时精力也旺盛,每天半夜12点左右会到工厂里去看,就发现半夜之所以会注机,是因为很多生产线上的临时工不在岗或精力不集中。塞板也是一样,是因为现场刮浆工溜号了,控制室里的人睡着了。看起来好像是挺大的问题,但其实不大,只是一直没有解决。我就搞了工业电视,每一个关键的部位统统装上摄像头,摄像头把每一个车间里的工作情况都记录下来。今天看来很容易,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是非常前卫的。后来不注机了,也不塞板了,产量一下子就上来了。本来好像无法解决的事情一下子就被解决了,忽然会发现管理的事情原来这么简单。其实,大量的问题都是大家从一开始就这样做,没有人去想为什么,但实际上很多做法是经不起推敲的。在企业里我喜欢研究这些细节,你说是这样,我会问你为什么是这样,你要能回答我,我还会一直问下去,直到问清楚为止,问到我自己确信是这样的。有些管理者没有去这样问,这就是思维方式方法的问题。我讲这些,是想让大家从习以为常中学会反问,从细节上看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到底该不该这样。从这些方面来考虑,可能能够转变我们的思维方式,转变我们的学习方法,这很重要。问:德鲁克认为,“管理的本质是激发每一个人的善意和潜能”。但很多管理者将管理理解为“改变别人的想法”。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?答:我也经常为管理苦恼,发现有的人跟我工作20年,突然讲一句话,还是20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想法,20年居然没有改变。我原来对管理定位是改变人,这种情况让我觉得管理很苍白。德鲁克讲到,管理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改变,而是发挥,并不是要把每一个人都改变了,而是要让每一个人的优势都得到充分的发挥。这才是我们提高效率和效益最重要的手段,这也是我的一个体会。大多数管理者把改变人作为一生的追求,但是改变人非常难,从科学的角度讲,从一出生,人的性格、认知基本上在哺乳期就形成了,就像计算机一样,它的逻辑、程序很早就被录入、形成了,而且是终身的。所以应当回到德鲁克讲的,把管理定位于如何发挥大家的长处,各尽其才。我也有这样一个思想过程,希望告诉管理者,如果你还在苦口婆心试图改变别人,还在为改变不了别人而难过,你就放下,发挥大家的长处就行了。问:现在很多企业都提出要打造世界一流企业,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?答:这个问题也是我想的问题。从工业革命到现在,我们一直崇拜企业规模,也坚信企业的规模效益。改革开放初期,我们总是对西方大企业的营业额着迷,世界500强也一直是中国企业追求的目标。现如今对中国的优秀企业来讲,做大并非难事,但规模越大代价越高,所以做企业的目标要完成从大到优的转变。过去企业家相见总是问有多少员工、多少销售收入、多少产量,今天问得比较多的是赚了多少钱、负债率是多少,这表明了中国企业发展理念的进步。其实,相比大企业,隐形冠军展示的小而美的生存优势也是耐人寻味的。比如中国一重,始建于1954年。建厂大概投资4亿元,当时中国有4亿人,每人1元,一重是这样做起来的。现在这个工厂销售额160多亿元,利润也不多,但历任国家领导人都去视察过。一重都是重型机械,是造工厂的工厂。它现在主要做两项大型设备,一项是核电站的成套设备,一项是钢厂轧钢的大型设备。现在世界500强的门槛是1600亿元的收入,一重不用做那么高的营业额,可以做另一类的世界一流企业,在技术上有独门绝活,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产品,做到世界最好。问:您刚才提到世界500强并不是世界一流的标准,那您是怎么定义世界一流?世界一流企业一定是大企业吗?答:我认为,世界一流至少要有六个基本标准:技术是一流的,管理是一流的,效益是一流的,质量是一流的,品牌知名度是一流的,人才队伍是一流的。世界一流不意味着一定是规模很大的企业,当然也不能规模很小。比如赫尔曼·西蒙举的例子,德国一家做铅笔的公司,世界上80%的铅笔都是它供应的,它就是世界一流了。他还举了一个做浴缸的公司的例子,也是个隐形冠军,规模虽不是很大,但是浴缸做到全球最好,也是世界一流的公司。世界一流的公司应该是把技术、管理、效益、质量等方面综合起来看。问:我们经常听到“大企业病”的提法,您接触到的一些世界一流的大企业,他们有哪些“通病”?大企业为什么会失去活力?答:企业病是企业发展中绕不过的坎儿。我把大企业病的特征概括为六种现象,就是机构臃肿、人浮于事、效率低下、士气低沉、投资混乱、管理失控,或兼而有之或全部有之。大企业病也是许多大企业轰然倒下的内因。大企业就有大企业病,而且是不可避免的,也很难防治,就像人老了一样,企业也是有寿命的,很难逃出这样的宿命。规模的实现也有它自己的规律,你是不可能做到那么大的,就像树无法长得很高,动物也无法长得很大一样,企业也是这样,服从亚线性增长的规律,长到一定程度就不长了。企业成长到很大,就必须加强管控,否则会崩盘,所以大企业很大的精力是在进行控制,使得很多的活力得不到发挥,灵活性不够,对市场的反应也就不够,企业初创时期的活力就没有了,没有活力就容易崩塌。在美国,如果你看洛杉矶的黄页,差不多每10年就有80%的公司会消失。美国的上市公司,每10年就有一半消失了,而正是因为有这种消亡,才有新的血液进来,才能巩固住市场。我们现在不愿意让这些上市公司死掉,在那拖着,形成僵尸企业,就会影响我们上市公司的整个估值,对市场来说是一个问题。我们思考一个企业的战略,或者思考企业的成长,这些概念是应该要想到的,企业不可能无限制地做大,规模是受限的,没有必要制定那么巨大的目标,而是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目标,活好当下。问:既然大企业病是绕不过去的,您有没有预防和克服的办法?答:对于如何预防克服大企业病,前面提到的“三精”管理、“格子化”管控等,都是有效的措施。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《超越规模,活出质量》,其中一段写的是企业分家。之前我们讲得比较多的是企业合并、重组,但是当企业大了还得要求企业分家。中国建材是个合并的公司,但底下是分着家的公司,除了有共同的投资人之外,他们之间都没有必然的联系。中国建材作为投资公司,投了很多家,不是说每一家都是“巨无霸”,让它们能在一个合理的规模里可控就可以了。另外,对大企业来讲,要克服大企业病,提高企业的创新意识、倡导创新文化是非常重要的。大企业的官僚机构确实会影响创新,这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一个事实。但我感觉大企业、小企业都一样,创不创新与企业的创新文化有关,与企业领导者的创新意识有关。如果一个企业有创新文化,企业领导者有创新意识,可能大企业的创新更厉害,因为创新需要资源,需要实力,如果创新都让小企业做也会非常困难。西方很多大公司,在高层通过猎头公司选聘有流动性的CEO,我国叫职业经理人。其实他们不见得很有创新意识,有些也很官僚,没有危机感,不会去感受每日每时市场的变化。中国的公司为什么会超过他们?因为中国人的勤奋超过他们,我对中国公司很有信心。